【布茸】恐海症人鱼(一)
#渔夫小布✘人鱼小茸 以及微量到可以忽略的迪乔
从沉默死寂的海里挣扎出来 ，乔鲁诺拥抱着短暂的自由。
只是现在他浑身是伤，这几乎都是逃出来时被情报范围外的陷阱划开的，而快到水面时，他也差不多撑不住了。手指的感觉在海水的冰冷中流失，以及如雷鸣般的耳鸣，这些都在不断的扰乱他的思绪，干扰他的行动。
明明之前偷偷谋划了这么久，结果出逃时，还是受了不轻的伤。乔鲁诺觉得有些头昏，便狠狠咬了自己一口，猩红的血在水中散开，像曾经见过的那些胭脂红的珊瑚。乔鲁诺在剧痛中，清醒了不少。
没事，很快，他很快就要到海面上了，这旁边是一片干燥温暖的陆地，那没有深不见底的海。离开大海，这是多么美好的事，美好的他不敢去想。
乔鲁诺捂着伤口，咬牙向上游，隔水看，那灰白的月亮虽是模模糊糊，但越来越大，就快要触碰到了。
“哗啦！”
人鱼跃出银色水面。
这是乔鲁诺第一次到海面上。
“月亮……好漂亮…”
他被这未曾谋面的巨大的美惊艳到了，呆呆的愣在那，瞪大眼睛。
浮在水面的月光，悠悠的飘来，他的金发，碧色的眼睛，第一次呈现在广阔的世界面前。
只是脑中嗡鸣的声音，和铺天盖地的眩晕感使他头晕眼花，他甚至没注意到，远处那一条小渔船，正朝这边缓缓驶来………
那不勒斯的渔夫---布加拉提，最近有了一个人鱼朋友。
那天天气很好，烈日依旧挂在天上，他不怕晒黑，直接戴了顶大草帽就出发了。不过，与其说是不怕晒黑，不如说是想晒黑点，他太白了，同去捕鱼的渔夫们老说他像个城里的女孩，清秀又安静。
他把棕褐色的肩包挎在自己结实的肩膀上，再把松垮垮的裤子卷起来，打开门，迈步走了出去。
“我出门了。”
他对着已没有人的家，习惯性的说道。
他走进热闹的集市，几个孩子拿着贝壳，啪嗒啪嗒的穿着拖鞋，闹哄哄的到处跑，旁边腿脚不便的老婆婆望着他们，微微点头，明媚的温柔从眼眸深处溢出来。
他穿梭于人群中。甲板上柏油和填絮气味依旧残留在人们身上，淡淡萦绕在身边。长长的热闹的小街，蓝白的旗子随风飘扬，像海上晃晃悠悠的波浪。
布加拉提一边走，一边看着旁边摊子上的小物件。正兴致勃勃的挑着，忽然瞥见一个角落蹲着个大叔，大饼脸，方下巴，胡子拉渣且完全不修边幅。
那人伸出满是伤痕的大手，和他打了个招呼:
“布加拉提！又出来买东西啊？”
他点头，“嗯，家里蜡烛不够用了，出来买点。”
“哦……对了！叔今天搞到个好东西，你要不要过来看看？”
“叔，你就不怕我告诉婶婶？”布加拉提叹口气。
“诶！你小子可别卖我！我这是信任你才给你看的！这次绝对是好东西！”
“嗯嗯，知道啦…您哪次不是这样说？”
布加拉提无奈的跟着他，两人走到盖的严严实实的小破车旁，用力一掀，布就被扯开，在空中悬了一小会。
布加拉提伸个脑袋，一看，一条漂亮的雄性金发人鱼紧闭着眼，光着上半身，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海鱼堆在一起，一副狼狈样。血腥和鱼腥味混杂着，直冲人天灵盖。
“你就说！这是不是好东西！？”大叔兴奋的嚷道。
他眉头一皱，“……叔，你伤了这只人鱼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我哪敢啊，我们这种靠海吃饭的人怎么敢动人鱼。”
“那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是看他半死不活的，就救回船上了……”
“那又带他来了集市？”
“额……我毕竟也是要吃饭的嘛，想着也许可以换点钱回来……”对方有些心虚，在他追问的眼神下，粗糙的手指搓来搓去。
旁边，躺在海鱼堆的人鱼指尖动了动，布加拉提看见了，低着眼眸，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还是丢回海里吧？人鱼族的报复可是很可怕的。”他提议道。
“那咋办啊？我怕这人鱼带鱼报复我，搞不好你叔就死在那儿了。”
“要不我来？我把他送回去。”
“唔……行啊，那叔就麻烦你了啊，只是这人鱼，你小子一个人怎么搬回去？”
“巴萨爷爷在集市上卖鱼呢，他会载我回去的。”
“那人鱼我就交给你小子了。”他把乔鲁诺从车上抱下来，放到布加拉提怀里。“记得丢啊，不然小心这人鱼吃了你。”
“好好，我知道了。”他转身，笑着道别。
布加拉提抱着乔鲁诺，心里纳闷，这瘦瘦小小的小人鱼抱起来还挺重，难道是自己力气太小了？不过，这人鱼还真是和传闻里说的一样，漂亮的像天神……
而乔鲁诺.乔巴拿睁开眼睛，再次醒来的时候，也已经晚上了。
这是一个昏暗的狭小的房间，一张桌子，一张床，一扇窗，他正躺在一个注满水的小鱼缸里，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，远处那张破旧的小床还坐着个人，白衣黑发，月光下，他正望着自己。
“你醒了？”布加拉提停下了手中的活，他还担心这鱼救不活了呢。
“那个…请问您是?”
金发的人鱼不解的摆了摆长尾巴，手攀住鱼缸边，立起半个身子，整条鱼趴在鱼缸边上。
布加拉提不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淡淡的说:
“我是谁并不重要，人鱼先生。”
他靠近他，问:
“我问你，你还记得怎么回家吗？”
“……不记得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布加拉提逐渐靠近，乔鲁诺奇怪的看着他，让那张脸倒映在他碧色眼眸，然后愈发清楚，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。
“这是说谎的味道呢。”
布加拉提果断的舔了乔鲁诺的脸。
“嗯？？！”
乔鲁诺本能的把他推开，惊诧的摸着自己的脸。那湿热的短暂的接触似乎印在脸上，乔鲁诺又惊又惧，
“你……？！”
“你什么你？我问你，还记得回去的路吗？”
布加拉提翘着脚，坐回窗子旁边，静静看着鱼缸里略显无助的乔鲁诺。他这个位置，只要稍稍举目眺望，就能见到海，月光下，波光粼粼的那片海。
“等你伤好了，就马上给我回去，知道了吗？”
“………我不！”
乔鲁诺紧紧抿着嘴唇，使劲扯着头发，他稠密而蓬松的金发被扯的凌乱不堪，浅金鱼鳞上淌着朦胧的白月光，在水里断断续续的亮。
谁要回去那种地方啊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！
他仰头，拳头紧攥，神情痛苦。
他朝他喊，
“我不回去！我讨厌海！我才不要回去那种鬼地方！！”
布加拉提沉默一会，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鱼讨厌大海。”
“我……我和他们不一样。”乔鲁诺垂着眼，摸摸自己长长的鱼尾，神情黯淡，“我是人类和人鱼的孩子。”
布加拉提看一眼他，再看一眼大海，然后就关上窗，没有了月光的屋子十分黑暗，但也没有了潮声，乔鲁诺松了口气。
布加拉提摸黑下床，在柜子里翻翻找找，拿出以前买的蜡烛，点上油灯。灯上绽开一朵橘红色的火焰，狭小的屋子总算是有了一点光亮。
他坐回床边，双手抱胸，
“那你之后怎么办呢？这辈子都不准备回去海里吗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难不成你要在岸上呆着？”
“……………”
乔鲁诺不说话，低着头，缩成一团。
布加拉提看他一眼，然后“扑通”一下摊在床上，双手张开，躺成‘大’字型。
他盯着顶上灰蒙蒙的天花板，细密的黑睫毛抖了一下。
过了好一会，他开口:
“那就先待在我这里吧，等到你伤好了再说。”
乔鲁诺猛抬起头，兴奋的拍拍尾巴，“真的？”
“哎呀！水都溅到我脸上了，在我家住就安分点啊！”
“抱歉，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“……算了，没事。你的名字是?”
小人鱼眨巴眨巴眼睛，“乔鲁诺，乔鲁诺·乔巴拿。”
“我是布鲁诺·布加拉提。”
小人鱼低垂着眼眸，想了想。隔了半晌，最终憋出来一句:“布加拉提，我饿了……”
“额……柜子里有面包。”
“我拿不到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布加拉提无奈的翻身下床，找了找，翻出两个牛角面包。乔鲁诺张开小嘴，大口咬下，
“唔！好好吃！这个就是面包吗？！”
“对啊，你第一次吃吗？”
“嗯！我知道陆地上有面包，但是之前在海里的时候都吃不到。”
“陆地上可不止有面包，还有很多其他的哦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布加拉提突然来了劲，“当然啦，我跟你说啊，镇上的通心粉特别好吃！”
“通心粉？”乔鲁诺咬口面包，眼睛亮亮的。
“嗯！就是通心粉！我知道有家店特别好，又便宜又好吃！”
“真的？”
“当然了，他们家的盘子是蓝色的，比别家大一圈，分量也多。他们把粉切成圈，大概这么大。”
布加拉提比划了一下，乔鲁诺干啃着面包，认真的点点头。他有努力的去想，可是怎么样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味道，他只能听眼前这个人类兴高采烈的说。
“当人类真好啊……”乔鲁诺望着布加拉提，想要把人类的面容刻画在脑海里，然后深夜里翻来覆去的看。布加拉提没注意到，仍在兴冲冲的讲着，
“然后他们会用自家的黄油去煎这个粉，这时候，你坐在大厅里，吸吸鼻子，就发现到处都是这粉的香味了！但是你还不能立刻吃，还要等他们做好，然后端上来。”
“他们会把通心粉平铺在盘里，撒上干奶酪磨成的粉。那时候，你就可以吃了，一口下去，热乎的通心粉就到了嘴里，它闻着香，吃着更香！奶酪和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那鲜美的滋味……”
“啊……不行不行，说的我都饿了。”布加拉提给乔鲁诺讲好吃的，结果倒是勾起了自己的馋虫。
“布加拉提！还有吗？！你们陆地……咳咳！”乔鲁诺把最后两口面包塞嘴里，囫囵吞枣的咽下去，结果呛着了，布加拉提又给他倒杯水。
乔鲁诺用力拍拍小胸脯，手里还拿着杯子时，他就热切的盯着布加拉提，眼睛里有光。
布加拉提招架不住，说，“真这么想听？”
“唔唔嗯！”
“那我就再讲些，你可别嫌我不会描述，我只过不过小学毕业而已。”
“没事的，布加拉提。”乔鲁诺笑的绿眼睛眯起来，像纯良的小猫，“我喜欢听你讲陆地上的事，所有所有，全部都喜欢。”
“那…我可继续讲了？”
“嗯嗯！”
男孩们的友谊从美食开始行进，布加拉提盘着腿，坐在鱼缸旁，有条不紊的说，乔鲁诺趴在里面，兴致勃勃的听，听开心了，耳朵还会抖一抖。
“唔，好像小狗，可爱……”
布加拉提看着对方的软耳朵，不由自主的想着。
“布加拉提？”
“嗯?” 布加拉提回过神来。
“人鱼…也可以吃这些东西吗？”
“应该可以。”
“太好了。那其他的事，人类干的到的，人鱼也可以吧？”乔鲁诺的语气不太确定。
“怎么这么问？”
“我想在陆地上生活，这样就能离开大海了……”
“噗嗤！”布加拉提捂着嘴，还是笑出来了，
“你身为人鱼怎么就这么怕海呢？”
“因为海……很危险。”乔鲁诺很认真的回答道，小手叠放在一起，眼神飘忽不定。
“危险？”
“嗯，很危险。”乔鲁诺认真的点点头。
“好吧……我还好，没那么怕海，毕竟我是渔夫的儿子嘛…”
“我父亲经常带我出海，每一次在海上，父亲都会叫醒我，然后两个人一起看海上的日出，那真的很美。”
“那你父亲呢？”
“啊……这个嘛……那之后的一天，我老爸像往常一样出海了，只是海边刮起特别大的风，海上也起了风暴。这种事在这里也算常见，不过不一样的是，那天，老爸没有回来，之后也没有。”
布加拉提看着乔鲁诺，平静的说下这番话，乔鲁诺看不见他平静后面的表情。
就是觉得在昏黄烛火映衬下，那个小少年虽然笑着，但孤身一人而又寂寞，就像……他一样。
“好了，很晚了，我们该休息了。”他站起来，拍拍衣服，熄灭飘摇的烛火，
“晚安，乔鲁诺。”
“嗯…晚安。”
布加拉提躺回床上，拿有些轻微掉色的淡蓝毛毯盖着肚子，又翻了几次身，这才睡着了。
半夜，乔鲁诺却醒了。
他猛的睁开眼，拍拍脑袋，清醒了些，他灵巧的翻出来，鱼尾落在木地板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。几秒过去，鱼尾不见了，代替它的是一双嫩藕似的双腿。乔鲁诺蹦到床边，等着湿漉漉的脚变干。
他没有告诉布加拉提，他有脚，人类的脚。
几个星期前，他一醒来，发现自己的鱼尾不见了，而且变成了人类的腿，他刹那间慌了神，但是很快就发现，这变化是可以控制的。于是，他瞒着父亲，偷偷拥有了一双人类的腿。
他心脏狂跳，自己逃离大海的梦想，好像……能够实现了？
乔鲁诺转过头，看着酣睡的布加拉提。
布加拉提睡在草席上，身子摊开，脸偏过墙壁那边儿，脸微红而润泽。头发有几缕垂下来，黑而有光，泛着绢丝般的光亮。
乔鲁诺试探着，伸出手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，凉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，乔鲁诺身子一颤，脸顿时通红通红的，像正开的桃李花，漾漾的绽放着。
他轻轻躺下来，背对着布加拉提，心扑通扑通的，凉凉的手环着膝盖。他不太习惯旁边有人，但是一想到这人和自己一样，一直孤身一人，他就有了莫名的亲近感，
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……像我一样的人…”
他转过身，去看身边那人的背影。
“也许我们是同类？”
听着对方均匀绵长的呼吸，乔鲁诺不禁也有点困了，他睡在布加拉提旁边，闭上眼，双手合十放在小腹的位置，腿伸直，紧紧靠在一起。
他的父亲曾经说，这个姿势，像极了人类在棺材里的样子，他不在意这些，他只是觉得这样也还不错，至少挺安全的。
安全……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呢……因为经常被欺负，父亲也像不知道自己有儿子一般，对他置之不理。
其实，应该是自己罪有应得吧。像他这样的人鱼，明明是海的子民，居然会恐惧大海，太差劲了，像亵渎了他们的信仰似的，所以才没有朋友，所以才不被喜爱吧？
悲伤的想着想着，乔鲁诺睡着了。不过今天晚上，他睡的好了一些，因为梦里没有再出现海，也没有任何和海有关的事物，只有炙热的干燥的风，猛兽捕食般的吹来，梦实现了，他终于逃离大海。
黑漆漆的小屋里，两个少年的心跳声逐渐重叠，温热的呼吸，浓浓的睡意，他们睡着了，在一个深沉的黑夜里。
海面上，白水鸟盘旋，尖锐的鸣叫，然后，飞入更深的梦。
水底，那座幽深静谧的宫殿，依旧没什么光亮，所谓的稀世宝藏，在这儿就像岸边沙砾，到处堆积着。几只松软的荧光水母立在旁边，却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，点点光辉堪堪能让人看清来人的脸。
那是名为恩雅的老祭祀，她正慌张跪在王座前。
“DIO大人……乔鲁诺殿下他……”
“逃走了？”
“是的……”
恩雅婆婆的声音在抖，面前的深海帝王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，他背对着恩雅，坐在权利与财富的王座上。
“没找到？”
“非常抱歉！DIO大人！我们——”
“你走吧。”他打断对方的话。
“DIO大人！我……”
恩雅顿时满身汗，仿佛这是死刑通知书，她把头狠狠砸在地上，满头是血的辩解着。
“怎么？”DIO撑着扶手，站起来。“我要重复第二边吗？”
“不！老身这就告退！”恩雅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DIO又坐回王座上，王冠下高贵的人鱼低着头，手里是人的头骨。
他用将近轻柔的力度摩挲着白骨。“逃跑”吗？真是有趣。
这种事很多年以前就发生过，像打开大坝的阀门，所有的回忆又涌回来了，仿佛他一直记得。
“他真的很像你。”
他闭上眼，脸上隐约浮现着微笑 ，却透出一丝寒意。
“JOJO”
DIO终于想起那个名字，是的，是的，就像当年一样。背上的星型胎记隐隐作痛，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诅咒还是命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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